与许多成功者一样,邱教授走过的是一段自强不息的奋进之路。他从幼年起就历经坎坷:9岁丧父,上面还有两兄一姐,除大哥刚工作外,都在读书。母亲靠给别人当褓姆、缝衣服来养活子女,在困苦中常以泪洗面。很早,邱紫华就懂得了生活的艰辛,以羸弱的身体投入了为生存的劳动之中:少年和青年时代,他的节假日和寒暑假差不多都是在挑煤、抬石头、搞搬运、拉板车中度过的。他后来在《散文》杂志上发表的作品《苦涩的春游》就记述了当时苦不堪言的状况。艰辛锻炼人的意志力。文学院有老师评价邱教授“聪明加刻苦”,能长期刻苦于事业之中,这恐怕得益于幼小时期对性格的磨炼吧!
邱紫华由于家庭出身而三次考不上大学。后来进了工厂当学徒,他从学徒直干到高级技工,以工代干。在16年的工人生涯中,他以突出的技术成为工厂不可或缺的骨干,但十年文革中,从没有涨过工资。一家四口和老母亲一起生活,月收入仅73元,生活仍然非常困难。但对文学无比眷恋热爱的他,很多业余时间都花在阅读文学作品上,在文学创造的另一个世界里,现实中的一切苦闷、怅惘、失落都被抛开了。1966年8月18日毛主席登上天安门,邱紫华预感到,今后“封、资、修”的书不会再卖了,就醉狂似地到处借了一百多元钱去书店买了一大麻袋书。但是,靠借钱买的书也没保存多久:9月,他的家被抄,大部分书被抄走,仅留下了红卫兵们看不懂的一些书,如《别林斯基选集》、《车尔尼雪夫斯基论文学》、《生活与美学》、《马克思主义美学原理》、《杜勃留波夫选集》、《中国文学史》及其他中国古典文学作品选集。在文革的漫漫长夜中,他以此为伴,读了又读。这种不急不躁的读书方式,使他的思辨力、分析力、理论表达力潜移默化地得以提高。
十年动乱,真像一个黑暗的通道,望不到尽头。光阴蹉跎,他已过了青年时期了,心中对人生、对前途早已不存幻想,但对祖国和民族的命运却满怀悲愤,那时候,他靠读《史记》、读鲁迅、读美学著作来消除心中的块垒。正是这种苦闷中所读之书,为他后来的学术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邱紫华后来为什么要研究“悲剧美学”,为什么要把悲剧同生命哲学和人生哲学结合起来,宣扬悲剧之美就在于悲剧精神、在于悲剧性的抗争行动之美的这一思想呢?这是一种偶然还是一种必然呢?可以说,这种冲动早在他青少年时代和16年的工人生活中就形成了。这一观点正是他所历磨难的理论诠释:人面对生活中的不幸、苦难与毁灭的必然性时,主体所表现出来的抗争与超越精神。
高考制度一恢复就点燃了邱紫华心中的求学之火。但他是文革前的高中生,早已超过了报考本科生的年龄,只有以同等学历报考研究生了,这真有点富于想象力和浪漫精神。而这时的工厂也离不开他,甚至让他当厂长的方案也是在策划之中了。从学徒到厂长,也是艰难的历程。而人的命运往往只有那么一两步之差,如果他当了厂长,那么今天我们面对的也许就是一位有胆有识的企业家了。1980年,邱紫华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兰州大学文艺学硕士研究生,师从西北著名学者刘让言教授。
在研究生的三年中,邱紫华像海绵吸水一样地抓紧时间学习:仅看过几场电影,从没进过舞厅,即使放假回家每天也保证半天以上的学习时间。回忆当年,邱教授说,“那时我已经35岁了,进大学很晚,深感时不我待啊!”现在的他仍然常以“起步晚,基础差”鞭策自己。三年的系统学习,使他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:从业余文学爱好者变成了专业工作者。其间,他发表了7篇学术论文,5篇被人民大学复印资料全文转载。而当时的情况是:有些教导他的老师的论文被全文转载的也不多。1983年初,邱紫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。“参加他答辩的有我国美学和文艺学的著名专家蒋孔阳、洪毅然、敏泽等。蒋孔阳先生还特意将歌德的《浮士德》中的两句话赠送给他:
人是只须坚定,向着周围四看,
这世界对于有为者并不默然。
经过30多年的磨炼,邱紫华从一个少年气盛才华横溢的翩翩小伙熬成了鬓染微霜、饱含学识的教授。他成熟而平易近人,能谈心里话。“我当工人时,没想到会成为研究生;读研究生时,没想到会当上博导。”他说:“无论干什么,只要带着热情去执着地干,总会有所得的。”
如今,邱教授是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最繁忙的老师之一,除了上课、函授、带研究生外,还身兼行政职务。他爱好广泛,但已多年没碰心爱的提琴,也很少玩相机了。邱教授坚信学者的天职在于严格治学,他说自己不喜欢做“水货”学问,这些年来学问做得不少,但也不多,总之做得艰难。
邱教授说,今年他的第四本书《东方美学史》出版后要和以前年的三本书一起拍照、存留,因为这四本书字数分别是8万、30万、42万、90万,排成一行,正好呈阶梯状,邱教授笑着比划:“就像我的人生。”